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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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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

兩個人在浴室磨蹭了很長時間,為了讓弟弟消氣,申潤主動要求替他吹幹頭發。

吹風機的噪聲中,坐在床上背對著他的青年突然開口,“哥,我不想討厭你了。”

申潤被他逗樂,暗道申澤真是小孩子脾性,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揉著弟弟的長發,開玩笑一樣,“怎麽,讓你咬一口就消氣了?”

申澤輕輕搖頭,“我想明白了,你是受害者,我不該因為這個恨你。”

聽了他的話,申潤關上吹風機。

兩個人一起生活得太久,早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像現在,申澤只說了這麽一句話,申潤就知道他那個已經被暴力支配的腦子裏在想什麽。

五分鐘前,海姆達爾收到了鈴木重工安保部門主管死亡的消息,他的死亡時間和申澤出門的時間段重合,這小子偷偷溜出去做了什麽已經不言而喻。

申潤問他,“你都知道了,是嗎?”

申澤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申潤扔下手裏的吹風機,捏著申澤的下巴,將他的臉掰過來面對自己,“申澤,你看著我。”

他與青年對視,神情嚴肅,“我和那些人之間沒有什麽仇恨,不過是各為其主,立場不同罷了。”

申澤仰著頭,纖長的睫毛顫抖著,“但是他們傷害了你。”

“我不在乎。”

申潤回答他,“那些傷疤,就算當時疼過,現在也不疼了,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懂了嗎?”

申澤看著他,眼中閃爍的東西變了又變,最後認真點了下頭,說,“知道了。”

他嘴上這麽說,表情卻仍是那般執拗,這讓申潤很懷疑這小子口中的“知道了”究竟是知道了什麽。

申潤嘆了口氣,他能看得出來,從昨晚開始,申澤的狀態一直處於崩潰邊緣,現在的他根本承受不了過強的義體活動。

Lethe的副作用過於嚴重,記憶架構了一個人的人格,遺忘從來不是什麽祝福,而是自我毀滅的開始。

他不想把那些像毒藥一樣的液體註射進弟弟的頸內靜脈,比起抑制劑,赫爾曼提到的另一種方式明顯更溫和一點,但前提條件是申澤不再使用暴力。

想到這裏,申潤揉了揉青年濕漉漉的頭發,“聽話,好不好?”

申澤不說話,一直沈默,申潤用手輕輕扯著他兩側的臉頰肉,“聽不聽你哥的話?”

“哥...”

申澤弱弱地喊了他一聲,“再不把頭發吹幹會頭疼的。”

“啊,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申潤趕緊松開他的臉,重新打開吹風機。

噪聲中,申澤好像說了什麽,申潤沒聽清,稍微提高了點音量,問他,“你說什麽?”

申澤搖了搖頭,“我說,我知道了。”

*

華燈初上時,申潤剛到伊甸樓下就遇到了自己的雇主,好久不見的約蘇亞.菲尼克斯。

“走吧,大功臣。”

金發藍眼的男人笑著站在浮空車前,“為我們的勝利慶祝一下。”

申潤很快反應過來,鈴木重工會在明天撤離聖格蘭奇,這還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但很可惜,他對此毫無興趣。

剛準備表示婉拒,約蘇亞先他一步開口,“好了,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難道還要我像最開始那樣,讓人拿槍逼著你和我一起去吃飯嗎?”

申潤嘆氣,一個兩個怎麽都要約他去吃飯,難道他看起來很像個飯桶嗎?

雇主的態度很堅決,申潤沈默之時,他真的讓那一排穿著黑色制服的保鏢舉起配槍,笑著說,“我突然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和第一次見面時比起來,你的臉似乎一點變化都沒有,真是神奇。”

申潤懶得回答,他放棄掙紮,登上那輛浮空車,安慰自己就當是匯報工作了。

路上,申潤時刻關註著意識體那邊的情況,出門前,他擔心申澤的狀態,特意接入了雅典娜的服務器,讓自己可以時刻查看房間裏那人的動向。

長頭發的青年坐在地板上,低頭擺弄著新買的游戲掌機,看起來一切正常,申潤稍微松了口氣。

浮空車把他們送到橋那邊的白塔區,雇主選的餐廳環境很好,他們的位置靠近落地窗,對面就是公司廣場。

約蘇亞手中握著刀叉,神情專註地切著餐盤中色澤誘人的食物,“你應該知道了吧?鈴木重工要用浪潮運輸的船轉移資產。”

申潤用手撐著下巴,語氣懶洋洋的,“聽說了。”

“現在看來,海納森手裏的選票還有變數。”

金發男人停止手中的動作,擡眼望向申潤,“可能和我上周拒絕他的一個請求有關。”

“什麽?”

“普羅米修斯,他管我要那張芯片。”

申潤冷笑一聲,“又一個。”

約蘇亞將自己切好的肉和申潤面前的交換,臉上掛著微笑,“阿潤,你要知道,那可是普羅米修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有那樣一件寶物每天在眼前晃著,還能經受得住誘惑,坐懷不亂。”

申潤默默將被調換的盤子向前推了推,“那您還真是高尚。”

“昨天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約蘇亞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同時將盤子推了回去,“你就沒想過報仇嗎?”

申潤正在查看天琴座的監控錄像,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雇主指的是昨晚那個差點用匕首劃開他喉嚨的琉島人。

他擡手指向窗外,公司廣場上,屬於鈴木重工的旗幟正被緩緩降下。

“這不是已經大仇得報了嗎?”

約蘇亞盯著他,認真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殺了他們。”

“算了吧。”

申潤搖頭,“窮寇莫追的道理你應該懂,鈴木重工在聖格蘭奇吃了癟,但它的影響力依然在,把他們逼急了對我們沒好處。”

“而且報仇又不一定非要殺了對方,在我看來,殺人其實是一件很暧昧的事。”

約蘇亞露出不解的表情,“暧昧?”

“是啊,於人來說,人生大事無外乎生與死,殺死一個人,就是在剝奪其生命的同時賦予其死亡,這難道不夠暧昧嗎?”

約蘇亞陷入沈思之中,“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什麽叫好像,明明是很有道理。

申潤悄悄翻了個白眼,接著往下說,“其實對於酒井和也來說,輸和贏的結局都一樣,他為了找我,在這個世界上茍活了七年,現在他回到琉島,等待他的必定只有一柄不足一尺長的懷劍。”【註】

“他三番五次向我下戰書,無非是想要一個結果,讓自己可以安心死去,不必帶著惶恐下地獄。”

約蘇亞舉起酒杯,“我想這就是你令人著迷的地方,你們明明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但你卻好像對他很了解,像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一樣。”

申潤不理他的恭維,接著查看天琴座的監控,申澤還在玩游戲,只是換了個姿勢,他將掌機舉過頭頂,有些懶洋洋地躺在地板上。

確認弟弟沒什麽異常的同時,現實世界的他舉起手裏的酒杯有些敷衍的和對面的金發男人碰了下杯。

約蘇亞喝酒時,目光落在了申潤纖長的脖頸上。

“阿潤。”他放下酒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提醒他,“這裏,有東西。”

申潤這才想起自己脖子上還有新舊交疊的吻痕,和在潔德面前不一樣,或許是清楚雇主對自己的心思,他一時有些窘迫。

約蘇亞的語氣卻很平淡,“不用不好意思,挺好的,至少讓我知道,你確實還是個擁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但是你應該知道吧,阿潤,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

申潤對約蘇亞.菲尼克斯還算了解,他知道這人其實天生冷臉,幾乎只在自己面前笑,也知道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在跟隨父親來到聖格蘭奇前,約蘇亞一直在亞蘭軍工研究武器開發。

他曾經告訴申潤,如果他不是不死鳥唯一的繼承人,或許他會更喜歡呆在研究所裏畫設計圖,和那些分子式打交道。

他也確實是個天才,熾天使是申潤用過最好用的動能手槍。

和翡翠灣整個城區的畫風不同,這位“少主”自小接受亞蘭頂尖的精英教育,為人頗有教養,除了用潔德和裏昂的命要挾申潤留下為他工作之外,他幾乎沒有強迫申潤做過任何事。

但只這一件事就足夠讓申潤無法和他和平共處。

“啊,我知道。”

申潤過了很久才回答他,“畢竟普羅米修斯還在我腦子裏插著。”

“與普羅米修斯無關。”

約蘇亞註視著他的臉,“你不需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阿潤,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花七年時間來追求一個人。”

申潤並沒有感到愧疚,“我沒有要求你這麽做,而且我似乎有很明確的表達過拒絕。”

金發男人也學著他用右手撐著自己的臉頰,他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金色的徽記指環,上面銘刻著和他脖子上的紋身如出一轍的不死鳥圖案,餐廳不算亮堂的燈光下,指環向外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其實我不懂,世界上的人用盡一切辦法渴望獲得愛,你卻懼它如同洪水猛獸,為什麽?”

為什麽?

申潤笑了起來,“對我來說,接受比付出困難太多,接受別人的給予意味著無底線的退讓。”

“所以你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約蘇亞的語氣中難得帶了幾分嘲諷。

申潤挑眉,“是,我的確沒有勇氣,但是菲尼克斯先生,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真的不在乎普羅米修斯,真的愛我,為什麽不放我離開。”

約蘇亞果然說不出話來,兩人一起沈默了很久後,他才重新開口,“我不可能放你走,而且,你所謂的離開也沒有任何意義。”

申潤看著他,突然發現這個金發男人的眼睛好像和申澤有一點像,除了相同的瞳色,連眼尾上揚的角度都很像。

他剛被自己腦子裏突然冒出的想法嚇到,水野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申哥,鈴木重工那邊有情況。

“出什麽事了?”

“有人在清剿鈴木集團和SGPD的人,好像是......”

水野停頓了一下,隨後道,“......城市游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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